【新聞廣角鏡】

國大和媒體的愛恨情仇

文/林于晴


年九一記者節剛過,隔日國民大會就送給記者一個「大禮」,通過國代鄧鴻吉提案、一百二十一名國代連署的臨時動議,案由指出「針對媒體扭曲及侮辱本會形象及聲譽之言論,由大會依法追訴民刑事責任,以正視聽並維護國大及代表之尊嚴」。

 當天的場景是,鄧鴻吉發言後,現場響起不少掌聲。會議主席蘇南成詢問台下有無意見,記者出身的新黨國代黃鴻鈞表示反對,但蘇南成隨即說,不少新黨國代參與連署,而且有一百二十一名國代主張,「就讓該案通過好了!」蘇南成大聲敲槌通過這項提案並宣佈散會。

 偌大的陽明山中山樓議場內,國代喜不自勝,議場後方的記者群,卻被弄得哭笑不得,只能感慨——這又是國大山中傳奇的一齣小鬧劇。

緊張的拉鋸關係

 新聞學裡有一說,記者和採訪對象之間的關係就像跳探戈的雙方,時而親密相依,時而保持距離。記者為了取得新聞,想辦法和採訪對象熟識、建立關係;但是在下筆時,又要考慮自身的媒體角色、閱聽大眾的期待,避免因私人關係影響對新聞事件的判斷和好惡。新聞工作者應該有不少體驗,很多時候,記者和採訪對象的關係是一次次補破網的過程。但是,國代和記者之間,似乎長期處在緊張的拔河狀態,甚於其他路線的採訪關係。

 國大記者圈中盛傳一句玩笑話「吃國大、用國大、罵國大」,雖然是玩笑話,卻透露國大記者的「集體心態」。這種集體心態,源於長期對國代表現的觀察,及國大這個機構是存是廢的看法。由個別國代的角度來看,有些可能是進階立委的儲備軍,有些是地方勢力卡位使然,有些則是找不到政治出路的人的最後一個停靠站,再怎麼說,有立法院的一軍擋在前面,國代充其量只能是二軍,這些二軍或許有些基層實力,但問政表現可以想見;而國大這個五權憲法的產物,早已不符台灣社會的需求,廢國大成為多數民意的共識。

動口也動手 衝突不斷

 以國代而言,擠不上一軍的深層心理結構,加上長期被批評,讓這些國代形成「集體的落難情結」,一方面自我陶醉於其修憲的重責大任,也不管自己對憲法是否有下過功夫,還是只是黨派的表決部隊。另一方面,對於外界的批評反應更加強烈,要國代用一笑置之的態度面對外界評論並不容易,反而像是「有仇必報」。有名的「蟑螂」、「垃圾」之口水戰,早已成為傳誦經典;兩年前修憲凍省,曾有記者以「豬」來比喻國代,就有國代四處找該名記者算帳,發生肢體衝突。

 以今年修憲過程來看,媒體與國大的衝突有增無減。平心而論,國大這次通過六條修憲條文,成果比預料中的大;凍結國大選舉配套延任案利弊互見,利在採全額政黨比例代表制,可以終結無止境的國代選舉,讓政黨充分掌控國代,不失為國會改革的契機;弊則是國代破天荒修憲延長自己任期,片面撕毀與選民的契約,也違反民主運作中利益迴避的基本常理。

 利弊之間的取捨評斷,或許有討論空間,但媒體在國大三讀通過該案後,幾乎一面倒地反延任,其他不談。

延任案激起 媒體「共憤」

 事後來看,媒體對這次國大修憲結果的「定見」,一方面來自線上記者對修憲進展的觀察,一方面來自報社對國大自肥的嫌惡。六月國大開議,看不出今年「為何開會」、「為何而戰」,而因總統選舉的壓力、政黨間缺乏誠意溝通的管道,讓人預料修憲將是一事無成。但是部分國代卻試圖夾帶總統、立委及國代延任案,而且這股延任勢力慢慢集結擴大,儼然成為國大的主流派。剛開始,國代所持理由是調整選舉時程,說服力不夠,峰迴路轉後配套出凍結國大選舉,卻令人有為時已晚之感,再加上各政黨態度曖昧,更令人霧裡看花。

 面對國代延任的欲望,記者怎麼可能視而不見?跑國大新聞的記者和其他路線記者並沒有太大差別,但作息上有個特點,由於陽明山中山樓位置偏遠,只要國大一開會,記者群跟著上山,晚上沒時間回報社,多數聚集在中山樓公關室發稿,日積月累下來,國大記者之間情誼不錯,而且很容易透過討論形成對新聞事件的”共識”,因此反延任的定見能形成是無庸置疑的。

對峙關係 愈趨惡化

 於是,在記者透過報導要讓延任「破功」之際,國大和媒體之間的衝突更加頻繁。近年來反對修憲結果的聯合報,其社論「修憲不要毀憲」系列,隨著國大開會以來,接續刊登,有一篇社論要求國代知所節制,不要違反民主原理藉由修憲圖利自己,否則只有全民上山討伐這群「國賊」,隔天國代在發言時大肆批評聯合報。

 八月中自由時報記者以特稿批評,國大為延任尋找藉口「吃相難看」,一名國民黨延任派國代在議場旁邊看到該名記者,口出惡言,引發一陣騷動。國代對媒體報導幾乎到了錙銖必較的地步,中國時報記者寫出國民黨團內部對黨團幹部領導不滿,矛頭指向國民黨書記長陳明仁,隔天陳明仁見到該記者,痛指其為「打手」,該記者只有搖頭嘆氣。

 國大二讀、三讀修憲案之前,國代一方面公開、私下放言批評媒體,形成對立,甚至來個提案追訴責任;一方面又為了減少配套案的阻力,朝野國代想盡辦法扭轉媒體對其攻訐,除了私下與記者溝通澄清外,分別向各主要媒體的高層主管「遊說」,但是得到的反應都不佳,大家對國代自肥已經深惡痛絕,難以扭轉。過去,不同媒體對國大修憲有不同態度,支持、反對者都有之,大家各憑本事鼓簧評析,但這次卻幾乎砲口一致「反對國代延任」,對整個修憲成果來說確實不見公允,但也其來有自。 (作者為媒體工作者){MW}


回第十四期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