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戚楓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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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在網路上流傳著一則「救命啊，受不了了」的信，是一群隨副總統呂秀蓮赴中美洲採訪的記者受不了呂秀蓮，從貝里斯發出的「求救信」。拜網路無遠弗屆的力量之賜，不止是新聞同業，不同領域甚至遠在異鄉的網友都收到過這封信。很多人好奇究竟這趟行程發生了什麼事，身為「受難團」的成員之一，我們決定把真相完整呈現，也讓大家更瞭解我們的副總統呂秀蓮與媒體的互動情形。 隨團採訪替報社做關係 說實話，在呂秀蓮決定出訪中美洲後，大部分媒體都傾向不派人隨行，原因是新聞性不高，再加上陳水扁總統的跨洲之旅讓各媒體嚴重「失血」，此行又要花不少錢，幾家電子媒體甚至打算以抽籤「出公差」的方式合作。不過由於這是呂秀蓮上任後第一次出國，基於「做關係」的考量，最後大部分媒體還是派人隨行。 從台北到洛杉磯、邁阿密的路上，呂秀蓮與媒體互動還不錯，不但笑臉迎人，也會適時到經濟艙和記者聊聊過境美國的感想；由於我國政府高層過境美國向來有諸多限制，一向大力推動台灣加入聯合國的呂秀蓮過境美國當然更引人注目，再加上上次陳水扁過境美國時曾發生禮車爆胎的糗事，因此記者們在美國期間自然不愁沒新聞寫。 到了中美洲邦交國，由於呂秀蓮標榜「柔性外交」，訪問行程沒有神秘色彩，加上此行並沒有簽訂任何合作計畫的打算，純粹是演講、座談、參觀等，記者就要自己從制式又冗長的行程中找新聞。 行程、發言千篇一律 抵達中美洲之後，第一天在薩爾瓦多，呂秀蓮穿著運動外套、長褲和便鞋，參觀馬雅文化和民俗藝術團表演。大家正愁不知道在例行性的參訪活動中要發什麼新聞時，呂秀蓮在同行的台中市長張溫鷹建議下，上台與舞蹈團成員共舞，展現平時不為人知的親和力，於是這自然而然成為當天的新聞素材。 第二天呂秀蓮赴薩爾瓦多大學演講，原本大家以為她會把台灣幾十年來如何脫離貧窮使經濟起飛的經驗與邦交國分享，不料她的開場白卻是「諾曼地登陸那一天，一個小女孩在桃園鄉下出生，差點被賣給別人家做養女」？！接下來她更是花了大篇幅述說自己的成長經歷、美麗島事件、民主奮鬥過程，乃至於最後終於政黨輪替當上副總統，也花了許多時間痛罵舊政府的獨裁專制、金援外交等（殊不知在友邦罵金援外交，對邦交國也是一種侮辱），當然更抓住機會嚴批中共的霸道不講理。 在雨後微涼的下午，大家聽到都快睡著了，連薩國大學生也受不了而到外面透氣。記者和他們一聊才發現，其實他們對中華民國歷史的瞭解不算淺，他們比較有興趣的是如何吸取台灣經濟發展經驗，可惜呂秀蓮的演講並未能在這方面給他們任何啟發。這下好了，記者今天要發什麼新聞？只好抓住演講內容中的「兩岸兩國」論和罵舊政府作文章。 副總統自吹自擂累翻媒體 到了宏都拉斯，密集的官式拜會行程，千篇一律的致詞內容，讓旅途勞頓的媒體記者們覺得有點累。呂秀蓮或許想製造新聞，在與旅宏僑團公宴中，突然透過隨扈找好不容易坐下來準備用餐的媒體前往她的位子攝影，原來她認為她餐盤上的雞肉形狀很像「台灣」地圖，她捨不得吃，也很感謝宏國飯店廚房的用心；記者私下問服務人員，服務人員表示「純屬巧合」，看來，呂副總統有點大驚小怪。 那天中午正好有空檔，呂秀蓮請同行記者前往總統套房聊天，記者們靈機一動，覺得可趁機問些軟性的題材，讓枯燥的出訪新聞多一些變化。 有記者想起呂秀蓮此行帶了一位美髮師，於是想和呂秀蓮聊聊服裝造型。不過，呂秀蓮顯然非常不願意談這方面的話題，回答不但簡短，而且還反問，「你們怎麼老是要問我這些問題？」「我昨晚在薩國國宴的即席演講引起很大的回響，你們怎麼都沒來？」（副總統大人，你吃飯的時候，我們可是要忙著發新聞啊！）呂秀蓮更乾脆搬出已經準備好的各式剪報告訴大家，這次中美洲各國共有多少媒體事先以多大篇幅報導她的來訪、多少家媒體爭相專訪她，她語帶驕傲地說：「我這次柔性外交之旅未演先轟動，在中美洲造成一陣旋風！」（副總統大人，你難道不知道那些全 版的「歡迎呂秀蓮副總統來訪」都是新聞局花錢買的廣告嗎？） 呂秀蓮也趁機對媒體抱怨，她在薩爾瓦多那麼多「重要」的演講、拜訪行程，為什麼大家都沒出現、沒報導？（副總統大人，你不知道官式拜會活動媒體被限制不能進去嗎？你不知道媒體沒有義務「全都錄」你的所有行程嗎？你不知道有新聞性的內容才叫新聞嗎？你不知道晚宴時間正好是媒體記者忙碌地發稿、作帶子的工作時間嗎？）事後記者瞭解這番話的背景，才知道呂秀蓮對於她的「重要發言」都沒上台灣的新聞，卻只有跳舞的新聞出現感到很不滿，而且她認為跳舞那天自己穿得很醜。 呂秀蓮隨後在宏國中美洲科技大學接受博士學位並發表演講。有了薩爾瓦多的經驗，大家原本就沒有多大期望，不過這次的演講更慘，除了複述她的個人經歷、成長過程、台灣政黨輪替等，呂秀蓮還不斷強調台灣的柔性國力—人權、民主、和平、愛心、高科技；只是到底這些柔性國力有何具體影響力，邦交國要怎麼學習，呂秀蓮也說不出所以然，仍然不斷重複The Power of Soft Power。將近兩個小時的冗長演講，台下隨行的正式團員也忍不住打起瞌睡，遑論當地大學生。 呂秀蓮擺臉色記者吃苦頭 於是，有同業終於受不了，當天首先「發難」，寫特稿批評呂秀蓮的柔性外交之旅變成「個人秀」，這篇文章自然也出現在第二天總統府傳真來飯店的剪報資料中。不知道是不是大家心理作用，呂秀蓮整天臉色不佳，不怎麼和記者打招呼。 不過，為了不要在第二個國家就撕破臉，記者們經過一番討論，關於部分立委因「兩國論」風波要求呂秀蓮返國的問題，決定不在國際場合問她，以免讓她尷尬。只是鑑於行程和發言太過「芭樂」，無論電子或平面媒體都將當天的報導焦點放在呂秀蓮在天使谷參訪行程中被鸚鵡啄等軟性新聞上，讓報導內容較有趣味性，沒想到呂秀蓮因此更火大。 呂秀蓮和媒體的緊張關係在貝里斯終於正式引爆。貝里斯豔陽高照，氣候炎熱，溫度高達攝氏三十三度，但呂秀蓮那天卻穿了黑色長袖套裝，裡面還搭高領襯衫，旁人看了都替她覺得熱，而呂秀蓮的臉色更是從頭臭到尾。幕僚解釋呂秀蓮沒弄清楚貝里斯的天氣，所以誤穿了厚重的衣服，以至於熱得頭昏眼花，再加上她覺得那天的髮型很難看，心情不好，臉色當然也不好看。最後由於隨行醫生怕她中暑，請女隨扈借她一件短袖上裝，才解決問題。 服裝問題搞定，但呂秀蓮對台灣記者還是板著一張臉。在貝里斯的馬雅文化古蹟區，第一位記者問她：「副總統我們一起照相吧！」呂秀蓮：「不必了！」第二位記者：「副總統你的感想如何？」呂秀蓮：「你說呢？」第三位記者：「副總統有沒有考慮把馬雅文化引進台灣展覽？」呂秀蓮：「再說吧！」哇！連續給三個臉色，記者們心裡有數：副總統真的火大了！ 中貝記者會 呂秀蓮當場發飆 於是當晚的中貝聯合記者會，有些記者絞盡腦汁要做球給她，準備問一些她喜歡、也容易發揮的問題，希望緩和緊繃的氣氛：一個是她最常談的加入聯合國問題，一個是柔性外交是否有機會帶到非邦交國。為求慎重，部分記者事先還和一些官員討論，大家都覺得這些問題應該會讓副總統得心應手。 記者會前兩個發問的是貝國記者，呂秀蓮都侃侃而談，詳述自己的理念。接下來台灣記者問她和貝里斯總理穆沙，台灣加入聯合國的名稱是否會成為一個議題，想不到呂秀蓮冷冷地說︰「國名問題應該在國內討論，我不準備回答這個問題！」一旁的穆沙只好尷尬的說︰「我尊重她的說法」；下一位台灣記者問她，由於柔性外交不涉政治，未來是否計畫帶進非邦交國，呂秀蓮在翻譯人員還來不及翻譯時，以最快速度丟了一句：「這個問題去問陳總統！」隨即用力關上麥克風。 呂秀蓮對中外媒體大小眼的作法讓多數記者為之氣結，乾脆聯合走人。在場的總統府副秘書長簡又新和新聞局副局長李雪津了解事情嚴重性，記者會結束趕緊到新聞中心表示關切，記者群情激憤，認為呂秀蓮故意讓台灣記者在國際場合難堪。簡又新和李雪津試圖安撫記者，還守在記者電腦旁看記者寫稿，深怕記者寫出不利呂秀蓮的報導，至此，呂秀蓮和記者的關係幾乎降到冰點。 隔天，記者們試圖瞭解呂秀蓮為何前一天會有如此舉動。原來呂秀蓮認為，台灣媒體這幾天的報導都沒有寫到「重點」，光是做一些服裝、髮型、在薩爾瓦多跳舞、在宏都拉斯被鸚鵡啄的軟性新聞，她的重要演說都沒有見諸媒體，因此對台灣記者心存成見（副總統大人，我們都有報導，只是我們的長官沒有採用，因為比起台灣那陣子的核四爭議問題，柔性外交之旅實在沒有多少人關心，更何況每個國家的訪問和講話內容都大同小異）。 因為這樣的成見，據說呂秀蓮那天一聽到台灣記者的問題就覺得「又要陷害我」，所以才用強硬的態度回應；當幕僚向呂秀蓮解釋，記者問那些問題其實是要做球給她時，她反而怪幕僚︰「他們應該事先告訴我！」（副總統大人，我們不是你的御用媒體，一個民主國家的記者還要先和採訪對象套招嗎？） 反應突兀 媒體錯愕 知道自己和記者關係太過緊張，呂秀蓮在瓜地馬拉時的態度顯得較溫和。在瓜國總統府酒會中，呂秀蓮主動與記者打招呼，讓記者「受寵若驚」。參觀完馬雅古蹟之後，呂秀蓮主動要求和記者聊聊，雖然記者表示沒有問題要問她，但在幕僚拜託之下，大家只好捧場，結果二十分鐘過程中，不待任何人發問，呂秀蓮從頭到尾逐段反駁那篇「個人秀」的評論，還說︰「陳總統如果來一定比我秀得更大，只是你們不會這樣寫他！」（副總統大人，沒有人拿你和總統比，你為什麼任何事都要和陳總統比？） 中美洲最後一夜，呂秀蓮再邀媒體記者到她的行館聚會，疲憊不堪的記者在相關官員拜託下還是露臉，這次呂秀蓮與媒體的互動顯得較為友善，在有點尷尬的氣氛下與記者逐一合影留念，呂秀蓮竟對自動報上名字的某晚報記者說「我知道，你害我」，當場讓大家一陣錯愕。後來這位記者回想，原來是八掌溪事件後，呂秀蓮批評新政府應變能力的報導該報做得很大，呂秀蓮因此謹記在心，事隔多月還算帳。 行程接近尾聲，呂秀蓮過境舊金山時宴請所有團員和駐館人員表示感謝，依例記者仍然不能和呂秀蓮有所接觸，因此只能事後向相關人員詢問餐會內容。據總統府幕僚轉述，呂秀蓮在餐會中哽咽地表示，她又不是麻煩製造者，為什麼在美國這樣的民主國家行動還要受限？副總統哽咽！這當然是新聞，而且幕僚的可信度一向很高，於是記者就發了這篇報導回去。 想不到，呂秀蓮在返國記者會上公開否認自己說過的話、做過的事。她說，她對過境美國的待遇很滿意，不像某些媒體報導不實，說她哽咽。事後記者向當初轉述的幕僚再度查證，只見幕僚苦著臉說，「可是她真的有哽咽啊！」不過，礙於是自己的主子，幕僚也不敢再多說什麼。 歷劫歸來，隨行記者現在在圈內都受到「英雄式」的對待，因為受盡呂秀蓮的氣之後還能活著回來，真是奇蹟；甚至當初寫那篇「個人秀」評論而點燃呂秀蓮與同行媒體記者「戰火」的記者，報社主管還一度很擔心他會被呂秀蓮「丟下飛機」，因此中美洲之行後來對呂秀蓮比較負面的報導都被壓下。 事實上，呂秀蓮是副總統，小記者們除了寫出自己所見的事實，期盼媒體主管不要因為政治壓力而不用；希望呂秀蓮不要因為個人好惡而任意否認自己說過的話、做過的事之外，也不能怎麼樣。唯一的消極辦法是：拒跑呂秀蓮！不過許多記者「拒跑尚未成功，同志仍須努力」，因為，沒有人願意接這條線。 （作者為副總統呂秀蓮中美洲柔性外交之旅隨團記者）{MW}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