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了我是誰」的媒體與記者 媒體在縣市長選戰中扮演的角色 文／記協選戰觀測隊 記協在這次選戰中抽樣擇取了台北縣等重點縣市進行觀察，發現不少媒體與候選人掛勾、利益輸送的例子，而媒體工作者趁勢大發選舉財的，也所在多有……

長長期以來，由於少數媒體、新聞工作者與政治人物牽扯不清，影響媒體公信力甚鉅。到了選舉熱戰時，瓜田李下、利益輸送等惡質現象便層出不窮，等而下之者甚至對候選人趁火打劫或幾近勒索。這類問題原本應隨民主政治的成熟逐漸消失，但觀察這次的選戰，台灣恐怕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謝深山借調中央日報記者

　台北縣是這次縣市長選戰中的超級戰區，朝野政黨精銳盡出，傳播媒體的新聞競爭，自然更不在話下，除了典型的新聞戰之外，媒體工作者是否謹守分際，不介入選戰，不從中牟利，便成各考驗媒體專業性的指標。

　由於工作性質特殊，卸職後的新聞工作者轉業成為政治人物的智囊或公關，時有所聞。此次選戰中，若干候選人的身邊便可以發現此類出身新聞界的幕僚人員，負責操盤、寫新聞稿或打點公關。

　候選人若只是借重長才，不透過此類管道與媒體進行暗盤交易，倒也無從苛責，但比較誇張的是，國民黨候選人謝深山總部因公關人手不足，乾脆向黨營的中央日報「借調」現職記者來擔任公關，選戰結束後再回去跑線，令人懷疑中央日報到底把記者當做新聞人員還是宣傳工具。

　電子媒體介入選戰方面，在有線電視居龍頭地位的T台，由於台內某高層主管與謝深山私交良好，除了鼓勵謝參選外，還曾「貢獻」一位記者幫忙設計文宣，而T台在選前推出的「選戰專刊」，更只以謝深山一個人做為封面人物，結果T台選後反被謝深山陣營抨擊其重覆播放盧修一下跪畫面與報導不公，真是「成也T台、敗也T台」。

璩美鳳忘了我是誰？

　相對於T台的隱微作法，現任台北市議員、在華衛新聞台擔任新聞總監與主播的璩美鳳的角也色就相當搶眼而直接。

　璩美鳳不但在投票前夜的新黨造勢大會中擔任主持人，像啦啦隊一樣為楊泰順加油吶喊，還在離去時向新黨群眾大聲宣告：雖然選罷法規定選舉活動只能到十點，但沒關係，我要回去做十一點的節目，繼續對新黨與楊泰順做「公正」的報導。像這類政治人物與媒體主播角色錯置的亂象，正是台灣媒體始終無法邁向專業化的關鍵因素。

　而新聞媒體慣常的「西瓜偎大邊」報導方式，也常使選戰競爭者有「強者愈強，弱者愈弱」的趨勢。台北縣六位候選人原本不乏實力相當者，但在媒體選擇性的報導「領先者」後，差距便開始越拉越大，多少也影響了選民的投票取向，雖然不見得是新聞工作者有意造成的，但這種結構性的不公平，從某種角度來講，是不是也算是一種「介入選戰」？值得新聞工作者思考。

記者主導惡質文宣戰場

　中台灣一向被稱為「民主沙漠」，許多跑黨政或是府會的記者，幾乎都比較習慣與國民黨陣營互動，在新聞處理上對在野黨較為「陌生」，也在此次選戰中出現不少「適應不良」的緊張現象。

　而台中市這次的「麻辣文宣」攻勢，不但讓國、民兩黨的候選人打得火熱，連一旁的記者也興沖沖加入戰場，對辣妹內衣事件窮追猛打，由於內容過於偏向洪昭男陣營，引起了張溫鷹陣營的抗議，其中有兩家報社跑張溫鷹陣營的記者，更在選舉期間被臨時換線，讓候選人與記者之間的關係益顯尷尬。

　相對於台中市候選人與部分記者的關係「辣得嗆人」，彰化縣長阮剛猛對於維繫記者的關係，就顯得相當用心。阮剛猛競選總部的發言人朱界陽，之前是聯合晚報跑台中司法的記者，與當時擔任法官的阮剛猛交情不錯，後來被延攬至彰化縣政府當機要。

報社召集人勇於瓜田李下

　有了媒體背景的機要秘書，使得阮剛猛對媒體記者的習性掌握精確。在選舉期間，阮剛猛競選總部的記者會時間一定排在中午十一點半，至於為什麼挑在中午時刻？原因是開完記者會後，剛好可以「招待」記者留下來吃午飯，一位某大報的特派員每天三餐（含宵夜）準時到阮剛猛競選總部「搭伴」，也是這次彰化選舉中一大特色。

　有的特派員準時到競選總部「用餐」，也有一個報社的召集人承包了數萬頂阮剛猛競選的帽子，藉由選舉大賺一筆，絲毫不畏外界狐疑的眼光，勇於與候選人「瓜田李下」一番。

　候選人找有媒體經驗的人來幫忙選舉，或許比較能捉住記者的胃口，但是也不是所有媒體人都具有掌握潮流的能力。

　因「黃色文宣」而導致一路挫敗的洪昭男，其文宣負責人就是前台灣時報的總編輯魏吉助，與洪昭男是連襟關係的魏吉助在選舉期間屬於「主戰派」，他所堅持的「辣妹內衣」與「路邊尿桶」的文宣攻勢，後來成了洪昭男敗選的致命傷，事後洪昭男不甘「名譽受損」，反倒召開記者會公開臭罵他的發言人，讓魏吉助一陣錯愕，也成了媒體人攪和政治的一大「活教材」。

業採合一 與 經濟制裁

　在選舉期間，候選人與記者之間，除了新聞分寸難以拿捏之外，候選人刊登廣告所產生的「經濟效應」，也成了新聞互動的一環。

　由於部分媒體要求記者採「業採合一」，也就是一手寫新聞，一手拉廣告，因為有佣金可抽，許多記者視為「額外收入」，並不排斥，一位中部報社的主管甚至傳出與候選人有「二百萬元的廣告」互動，因而「強烈指導」跑線的記者如何處理新聞，引起了記者的抗議，打算掛冠求去，揚言抖出內幕，最後在報社高層的處理下，此一廣告風波才告一段落。

　雖然選舉新聞「廣告化」的情況在今年的選舉中仍屢見不鮮，但是也有相當多的地方記者，不願淌混水，直接要候選人找業務單位洽商，以保持新聞的中立性。

　候選人拿廣告經費來做「媒體公關」已經不稀奇，這次選後，甚至出現候選人拿廣告來做「經濟制裁」，為了抗議媒體在選舉期間的不友善反應，台中市長張溫鷹在當選後的「鳴謝賜票」廣告預算，就獨漏中國時報與台灣時報兩家。至於這種做法算不算是一種「秋後算帳」？恐怕只有候選人與媒體心中，才能體會出箇中滋味。

資深記者兼廣告仲介商

　台南市今年市長選舉競選相當激烈，候選人文宣攻勢，無所不用其極，各媒體記者從中獲利，不難想見，其中以第四台主管級人物獲利最豐，有人一場選戰下來，獲利百萬元以上，部份候選人對第四台記者的強取豪奪深惡痛絕，有人放話，一旦當選，絕對修理第四台！

　過去台南市選舉，資深記者操盤是慣例。操盤方式大約可分下列幾種：第一、包攬廣告，有些老記者本身就是廣告仲介商，平時就收納各種廣告，積少成多，到了選舉更是橫跨兩黨，左右開弓。

　以這次選舉來說，資深記者淨賺十來萬，是家常便飯。

　第二種操盤法是代寫文宣，有一則真實的笑話：一名記者寫完某候選人活動新聞交稿後約半小時，候選人總部傳到報社的文宣稿內容竟然一模一樣，特派員看到後勃然大怒，把這位記者找來痛罵了一頓。

　這種文宣槍手獲利多少，不得而知。但可以確信，選舉期間他一定可以「多拿一份薪水」，有一種行情是「槍手」拿五十萬，除了寫文宣外，還要負責打點各路線所有記者，至於如何打點，則充份授權。

　和第四台相比，這些傳統的操盤者絕對會大嘆「江山代有才人出」，「長江後浪推前浪」。

　在急速兼併潮流下，到選戰開打前，台南市第四台只剩下兩大集團：一是某地方大報奧援的有線電視公司，另一是有北部某財團進駐的另三家第四台。這兩大集團平時競爭激烈，但到選舉卻合作無間、聯合壟斷，候選人想上廣告，一律廣告、走馬燈、演講會實況轉播「三合一」配套購買，而且公訂價格兩百萬，否則一律拒收。

　據稱，某集團與候選人接頭的「長」字輩人物，一拿到兩百萬，先砍下其中一半，放在自己口袋當作佣金，剩下一百萬製作候選人廣告走馬燈（流動字幕），出機轉播候選人演講會實況，所剩盈餘入庫。

　苦的是冒著寒風拍攝實況現場的記者，一個晚上拿到加班費一千元，好一點一千五百元。最可憐的是有些被公司視為苦力的記者，出機以鐘點計算，二小時一百元，只比加油站工讀生強一點。

記者介入派系運作

　此次高雄縣長選舉實際上仍是地方派系角力的局面，而各派系要角不僅涵蓋士農工商，更包括新聞記者，他們在選舉中當然也扮演重要角色。

　黑派目前當家，前縣長余陳月瑛與新聞界相處良好，頗獲各媒體支持，在新聞界也是「第一大派系」，國民黨白派也有特派級人士擔任軍師，此次黃鴻都選舉時，即擔任分配廣告經費之任務。至於最弱勢的紅派，當然沒有什麼有力的新聞界人士撐場面。

　提供廣告佣金則是候選人與記者最常見的互動方式，經濟能力還不錯的余家班，多透過熟悉記者代理廣告提供佣金，在地報可達百萬元之譜。反是在美國有豪宅的黃鴻都陣營，只在記者節等節慶機會，致贈高雄縣記者洋酒與電動按摩床墊，而在廣告支出較少，兩相比較，跑國民黨的記者「吃虧」不少，也引起極少數同事之間些許不快。

　另外，平時便對民進黨縣長毫不客氣的國民黨黨、政、軍報，選舉期間當然更是大力擁護黨提名候選人。不過，由於余陳月瑛是民視總裁，因此余政憲的形象廣告在民視不斷播出，也扳回不少媒體優勢。

媒體老板主動贊助廣告

　多年來，屏東縣地方記者誰跑國民黨或民進黨已有慣性，各黨候選人在選前也拼命向這些記者套交情，但此次選戰有傳言指出，某候選人在高雄的餐敘中分發每人一萬元以上的「紅包」給記者，部份記者雖在事後退回了這項現金饋贈，但記者與候選人間的利益輸送問題已再度被挑起。

　至於廣告的委託，候選人多是委由線上記者帶回媒體刊登， 但也有媒體的老闆，因和某候選人關係較為特殊，主動從台北總社提供全國版廣告讓候選人免費使用，且先後刊登多次，以廣告價格來看，該媒體贊助廣告的金額恐怕超過七位數，成為今年比較特殊的現象。而在台東縣長選舉中，不少平面媒體更是「拉一方、打一方」，官方報導看到只支持國民黨候選人，競爭者如果上報，必然是負面報導。至於民營報紙也出現不可解的偏頗現象，不少重大事件次日報面竟然可以隻字不提。

　台東的人才少，記者替候選人捉刀文宣或充當軍師的傳聞，每逢選舉一定傳得「繪聲繪影」，甚至連價碼都有，因此選舉結束，緊跟著登場的抗議事件中，不少記者訪問當事人時，支持者立刻在旁質問：「裝模作樣的訪問半天，會登得出來嗎？」記者角色不僅被受打壓的候選人質疑，連民眾都有意見。

　台東縣的選舉結果，有人稱為「三輸局」，國民黨贏了面子、輸子裡子，違紀參選人贏了裡子、輸了面子，民進黨則是裡子、面子皆輸，如果加上媒體的公信力再次受到質疑，應該算是「四輸局」。 {M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