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山之石篇】

日本情色風暴中的性別歧視

──日本記者與政治人物的互動與自律
文/劉黎兒

NHK女記者並未利用自己電視記者的身份,在電視上對於拋棄自己的外務部官員A氏洩憤,因為一般而言,日本記者尊重傳播媒體的「公共性」,而且也看重自己的隱私與人格權……

義交緋聞案在日本雜誌「AERA」的花絮上也略有報導,但重點是宋楚瑜屋漏偏逢連夜雨,因為日本新聞界已不將周玉蔻當作新聞工作人員,更重要的是,日本傳播界不會發生這種公私混同至如此地步的「電視工作人員自我告白節目」。 日本新聞界對於作為公器的報紙或電視比較尊重,更不會出賣自己隱私,而政治人物雖也多有自命風流,但是藉與男女記者發生關係來宣揚自己或協助事業則鮮有所聞。

政府新聞被大媒體壟斷

 日本新聞界與政府發言人之間可以說是維持過於「良好」的關係,好到遭各國或日本弱小媒體詬病為勾結的關係,因為在各大報報面上所看到的報導,都是基於各部會「記者俱樂部」所獲得的情報寫出來的。

 像外務省的記者俱樂部叫「霞俱樂部」,各部會也都有類似組織,而只有日本全國性各大報、電視台與數大通訊社的記者才能參加。「霞俱樂部」在九四年開放讓路透社等歐美大通訊社參加,還成為新聞,日本的雜誌社或地方媒體則無法參加。

 如果地方媒體或外國媒體的記者想單次出席各部會例行記者會,還需要各部會記者俱樂部的同意,因此政府新聞等於是被各大媒體壟斷。各部會除了為各大媒體採訪該部會的小組提供使用辦公空間及桌椅外,每天並由發言人或事件相關官員來為記者舉行例行記者會或聽證會,說明每天部會裡發生的事及其背景。

 日本政府部會發言人的地位非常高,僅次於次長,而發言人最重要的工作不是討好記者,而是如何去吸收瞭解自己的部會一天內發生的事,以具備充分說明能力,因此專業知識的培養非常重要,否則無法回答記者的質疑,或是發言錯誤要鬧大問題。  

日本發言人「任重道遠」

 而發言人還要隨時在部會內尋找可以「餵」記者的各種資料,因為日本各部會隨時提供跑該線記者堆積如山的資料,記者通常將精力放在消化資料上,所以比較不會去搞令部會頭痛的獨家,而且因為記者就在部會內的記者俱樂部寫稿、發稿或播報新聞,因此常常發生認同錯覺,即過於顧慮自己採訪對象的立場。

 記者俱樂部等於是政府統一管制情報的一個最佳方式,記者一不小心,便淪為政府部會的傳聲筒;加上排他性嚴重,是日本大媒體壟斷新聞來源的一項制度,雖然便利,但是弊病也不少。

 各部會的發言人也會和自己部會的記者俱樂部所屬記者周旋,或與報社等主管打交道,但是通常不會撈過界去應酬與自己部會無直接關係的記者,像黃義交是省府發言人身份,如果周玉蔻不是專跑省府的大報記者,理應不在黃義交應酬範圍。

 日本記者聽說黃義交應酬的女記者上百名,均認為這已經是黃義交個人「僻好」問題,如果他都報公帳請客,則還有浪費公帑之嫌。

 像黃義交中什常到何麗玲家睡什覺,也是在日本超乎想像的。因為日本的發言人不是敬煙或應酬即可,還有重任,即編纂年度白皮書等,與部會有關的研究報告、會議報告均得徹底研究、吸收,比任何職位均更需進修充實,且十分忙碌。

日本的緋聞案例

 當然發言人或公關主任與女記者的緋聞在日本也曾發生,比較嚴重的是在各部會中被視為「色情狂集團」(作家伊藤•泰利的形容)的外務省。

 像目前在歐洲出任公使的某位「未來常次候選人」的A氏,在任外務省報導課長時,也將屬於外務省記者俱樂部的NHK單身女記者變成自己的情人,而A氏當然也是有妻子,兩人的交往成為外務省及記者俱樂部公開的秘密,而傳得最盛時,女記者表情充滿苦惱,A氏則泰然自若;其後A氏榮昇駐歐公使,NHK記者遭拋棄。日本一般對此事看法,是A氏利用自己的地位給NHK記者帶來不幸。

 但是NHK女記者並未利用自己電視記者的身份,在電視上對於拋棄自己的A氏洩憤,因為一般而言,日本記者尊重電視或報紙作為傳播媒體的「公共性」,而且也看重自己的隱私與人格權。

 另一方面,日本電視不論是新聞節目或一般節目,事前對於節目的進展均作極為嚴密的規劃,製作人及導播權力特大,主持人或參與演出者非常弱勢,因此主持人或記者是不可能作額外的發言的,如果開口多說一句意外的發言,導播大概馬上便插播廣告了。  

性別歧視相當明顯

 日本去年曾發生TBS新聞女主播與有婦之夫的外務省東南亞第一課長松富重夫,在該女主播家附近街上親吻鏡頭,遭寫真雜誌拍到,因為當初兩人是因採訪緬甸問題而邂逅,此事鬧開後,女主播馬上遭調職,原因是「與採訪對象發生婚外情關係,會影響採訪中立性」,但是松富重夫則一帆風順,絲毫不受影響。

 TBS是日本各電視台之中最強調自己採訪能力的電視台,「新聞的TBS」對於女主播與官員的緋聞一點也不寬容。

 日本政治人物與女記者之間的緋聞基本上不多,主要是因為各大報政治組沒幾個女記者,而且日本的政治記者常須跟班,重量級政治家甚至還分三班來跟,而且進出政治家私宅,女記者便很不適合。

 例如,權傾一時的自由黨黨魁小澤一郎及前官房長官◆山靜六曾因對女記者的性騷擾問題而停開每週與記者的懇談會;當今首相橋本龍太郎自命風流,緋聞不斷,但對象多為銀座媽媽桑等,最近因為過去曾中了中國大陸女情報員的仙人跳,危機至今尚未紓解,橋本對於女記者至為親切,但是沾染女記者涉及的問題太大,連愛拈花惹草的橋本也不敢對女記者出手。  

媒體庇護政治人物玩女人

 日本大報或各大電視公司的新聞節目並不會報導政治人物的緋聞,不論緋聞對象是否為記者。大報他們稱此為「下半身」之事,不屑報導,而政治家的緋聞便是各雜誌(週刊)及電視脫口秀節目的專利。

 像橋本與大陸女性的緋聞,即使有議員在國會中提出質詢也不報導;但是這種原則不一定有道理,日本有一位首相宇野宗祐每個月以卅萬日圓包養一吧女,便因週刊雜誌不斷報導,結果宇野只好下台。

 所以新聞主流媒體的作法,無形中庇護了政治人物的玩女人行為。不過像台灣般各大報及電視新聞均爭相報導一位離「首相級」還甚遠的政治人物的緋聞,則有羶色腥之疑。日本有些記者也對自己報紙不報導橋本緋聞表示氣憤,因為畢竟一國元首的私行與國家利益有關,美國各大報也是因為柯林頓身為總統才能藉機炒作。

 此外,在報導政治人物緋聞時,日本各大報幾乎無動於衷,是因為各大報系中均有一份體育娛樂報,因此報導這類緋聞是體育娛樂報的工作,而台灣各大報則除了具日本全國性大報(稱為「一般報」)的機能外,也兼具體育娛樂報的機能,只不過黃義交案佔用了不少原屬政治及社會新聞的版面。  

我是記者,不是新聞對象

 日本熟悉台灣的記者認為,宋楚瑜算是政治人物,而省級處長的黃義交是否算政治人物頗有問題,如果黃義交藉與女記的應酬交往來為宋楚瑜造勢,則等於雙方變質的利益輸送;而周玉蔻嚴格而言已不算新聞工作人員,只是藉過去在新聞界累積的權威而成為強勢的節目主持人,會利用媒體來告白私事,是過於不尊重媒體,在日本是屬於「論外」(不值一論)的行為,令人懷疑其一貫標榜的專業性。

 日本許多新聞記者或一般媒體工作者,對於自己涉及某種意外而成為新聞人物相當有戒心,他們的口頭禪是「我是新聞記者,不是新聞對象」。因為堅守採訪者立場是專業的第一步,對於被採訪大都加以推辭,除了談新聞工作本身,更不會主動發布自己隱私,因為記者或媒體工作人員是深諳如何操縱媒體及輿情的職業者,所以更不能藉公器播播私事。

 此次周玉蔻私事曝光,也是剛過完年各媒體的「缺糧期」等,因此轟動性自然不同。在日本,新聞工作人員是扮演黑子的角色,默默採訪而絕少自己登台現身說法的。 (作者為中國時報駐日特派員) {M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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