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克思主義觀點的學者認為,由於記者對當道者的消息來源依賴,客觀變成了服務當道、服膺霸權的工具,也成為迴護政府決策及大企業利益的保護傘…… |
「客觀」這個新聞實務界頗為熟稔的字眼,到底存不存在?可不可能存在?該不該存在? 這個長久以來彷彿被當作是新聞工作者「入行誓詞」的專業意理(professional ideology),在這二十世紀尾聲的後現代社會裡,究竟是像稻草人般被丟進了歷史的灰燼?還是又從百花齊放的媒體世界裡得到了新的養份,繼續操弄著記者們每天透過「符號」,建構給我們眼花撩亂的各種版本「社會真實」?
「觀點」建構事件面貌
美國馬里蘭大學哲學與公共政策研究中心助理教授茱蒂•黎晨柏(Judith Lichtenbreg)於一九九一年出版的「再探捍衛客觀」論文,先從批判的觀點切入,指出「客觀」這個長期以來被視為不可挑戰的「新聞教條」,在批判論者猛烈炮火下的窘況。
但峰迴路轉的文章脈絡最後,她卻提出下列捍衛「客觀」的理由:(1)畢竟它是一條追求真相(truth) 的 道 路,(2)在媒介經營的政 治 經濟壓力下,它終究是一個「免於意識型態化」或「免於偏見化」 的 屏 障。
熟悉實務界運作方式的人都清楚,整個新聞產製過程,無論那一種性質的媒體,無論哪一種媒介內容(甚至一張簡單的人像照片),都不可能免於「觀點化」(我們儘量不說那是「主觀化」),而這些「觀點」,正決定著版面大小,新聞長短、播出(刊出)順序等等非常技術面,但卻操縱著整個事件被「建構」出來的面貌。
美國學者墨里爾(John Merrill)在 與丹尼斯(Ererette Dennis)著名的傳播問題大辯論中就指出:「記者不是沒有思考、沒有靈魂的機械裝置;也不是無價值觀和無喜好地只吸取事實,並完全把它們噴射出來。他們有他們的偏好、成見、價值觀,甚至心目中的英雄與壞蛋,我們可能常常希望有像機器人的記者,完全沒有成見地像白紙一樣地客觀報導,但這種人並不存在」。
「客觀」維護既得利益
黎晨柏更在文章中縱合了批判論者否定「客觀」的理由:「信念(belief)的衝突是我們無法解決的,我們也無從認定那個信念是真實或正當,也沒有人可以完全擺脫﹃偏好﹄(bias)的糾纏。任何人不能否認,我們的心對外在世界的認知,有被欺騙的可能。我們有可能基於文化的差異及政治的愛國主義(chuuvinism),意圖對﹃客觀﹄加以操作,基此,這番﹃客觀﹄的宏願,或許會淪為特定意識型態的擁護者。因此,﹃客觀﹄是不可能的,其任何﹃顯靈﹄的企圖,不是太天真,就是具有陰沈的謀略。」。
這場批判論者的「﹃客觀﹄大審」,似乎仍意猶未盡。馬克思主義觀點的學者Michael Schudson等人認為,由於記者對當道者(powers-that-be)的消息來源依賴,「客觀」又變成了「服務當道」、「服膺霸權」的工具;另一派又認為,「客觀」在民主多元社會裡,儼然成了迴護政府決策及大企業利益的保護傘,或是製造動盪、異議,甚至扒糞的事業執照。
縱合上述看法,「客觀」這個長期以來顛撲不破的專業圭臬,已無一是處了嗎?
客觀是「策略性儀式」
傳播學者塔克曼(Gaye tuchma)女士,於 1972年宣告了一句傳播名言:「客觀」是一套「策略性儀式」!(a Strategic ritual)
這套「策略性儀式」,輝映在「捍」文的結語:黎氏認為「客觀」畢竟是一條尋找真相的道路,及免於媒介基於政經因素將媒介內容「意識型態化」或「偏好化」的重要屏障!也因此黎女士要大聲疾呼:「﹃客觀﹄是不可避免的!」
「客觀」即使已如學者所言,成了學術界「行禮如儀」的一套儀式,但對不時因針貶人物時事而陷入誹謗糾紛的同業,也唯有透過平衡報導、價值中立的「客觀儀式」,才能形成讓記者免於法庭糾紛的「自我保護傘」或「擋箭牌」,至於那些令人昏然入睡的「客觀大論戰」,就姑且當作是一堂「傳播莒光日」的課程吧。
註:「再探捍衛客觀」(In Defense of Objectivity Revisited)一文作者為Judith Lichtenberg,收錄在J. Curran及M. G.Gruevitch於1991年合編的「大眾媒介與社會」(Mass Media and Society)一書,目前尚無中譯本。 (作者為中國時報攝影記者,世新大學傳研所學分班在職生) {M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