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媒體一味服膺主流價值,忽略了那些潛伏在社會邊緣、底層的不安定族群,總有一天,走投無路者會以最原始的方式來掠奪、獲取生機,看不到這一點,媒體有一天很可能也會成為被犧牲的抗爭標的…… |
媒體競爭激烈、資訊流通自由的社會,未必就是公理得被彰顯、人們有情有義的社會。 正因為媒體被經濟優勢力量操控,加上政經勢力的共生結合,言論的多元性早在媒體競爭過程中被削弱,甚至被市場所決定。因此寄望媒體在解嚴十年後的台灣,發揮以人民為主體的監督功能,顯然是寄望過高。 社會安全機制的貧弱 這十年的台灣,歷經一場加速的新生代謝過程,許多社會問題隨之迅速坐大,政府卻來不及建構社會安全機制。 於是,可以發現愈來愈多光怪陸離的社會現象,不時佔有平面、電子媒體的顯著篇幅,社會現象往往只被報導者凸顯「出格」的詭奇絕異的表面,至於背後的成因,則受限於時效、人力調度、篇幅,甚至編採團隊的觀照能力,被列為次要考量,甚或忽略。 至於什麼是「光怪陸離」,又是一個涉及價值判斷的課題,可以說,服膺市場經濟法則的媒體,是以社會主流、多數人的價值去衡量「光怪陸離」。這種標準沒有是非可言,只是對照到一些社會問題時,主流價值的尺,便無法觀照到社會邊陲之所以發生「出格」的原因。 於是呈現在商業媒體中的弱勢,可能是被扭曲的,是核心者眼中的「弱勢」,而非真正處於無助處境者,而長期被主流價值擠壓在邊緣的弱勢者,很可能被形塑成直接牴觸多數人利益的「麻煩製造者」。 弱勢者為何抗爭? 這種偏狹的目光,隨時得見,發生在今年大學聯考首日的「耀元電子員工自救會」阻街抗爭,就是一個很典型的案例。在許多媒體凸顯主流利益價值的報導中,沒有人想到這個問題:是誰讓耀元失業員工選擇這條路? 事隔月餘,許多人記憶中的新聞事件,是那個在台北忠孝橋下,從私家轎車上衝下來,怒指攔路的失業工人的大男孩,「我才十八歲,我要考試,你憑什麼阻擋我的前途?」 那個畫面裡,一群失業男女擋住許多人的去路,發生聲音的是警察、家長、考生,當然,還有不少從其他現場剪輯的教育、勞工政策等官員的談話,不過呈現的都是一致地指責。隔天的報紙上,看到的事實呈現,與電視沒有太大差別,只有少數報紙有耀元工會的致歉說明。我們看到的是無辜學子、蠻橫自私的失業勞工,但誰是真正的弱勢呢? 有人說,在一個重視文憑的社會中,考生的權益是不能被挑戰的,失業工人的作法註定了被社會抨擊。可是就因為這群工人撞擊的是主流價值、多數人的利益,就被判定必遭輿論唾棄的命運? 誰才是真正被犧牲者? 不要忘了,在整個事件中,抗爭才是新聞主體,做為採訪者,除了質疑抗爭手段,首要的問題應是:為什麼有抗爭,接著是被抗爭的對象,有何回應?如果抗爭未獲回應,或是談判破裂,被犧牲的有那些人? 依循這個邏輯,不難發現,問題是出在失業工人遇到不負責任的業者,而政府未能適時發揮保障失業工人的公權力,坐任不合理的抗爭發生。說得直接些,勞委會等相關單位就眼看著失業工人抱著滿腹怨憤,在考生必經之途引爆路障,讓這些棘手的抗爭者被社會多數人的指責所懲罰,失去抗爭的合理性。 是誰讓考生被犧牲,其實很清楚,公權力無法伸張,就讓這些即將爆發的炸彈走上街頭,去傷害更弱勢的族群,反過來,另一種更大利益矛盾淹沒了勞資衝突,模糊了問題的本質。 的確沒有一家媒體質疑勞委會,為什麼明知有這場衝突,卻沒趕在事先擋下這不必要的傷害。大家都做了一致該做的動作:忠實地反映肉眼可見的現實,對於最直接受害的考生抱最大同情。 這沒有不對,不合理的抗爭手段本來就不能姑息,可是在責難之外,是否可以多一些關照,當這些明知會被社會不諒解失業工人,挺身走險抗爭時,必然有些被迫冒險的原因,那不是一般衣食無虞的人能體會的,所以也不能用一般尺度衡量是非。 相對性才能避免一致化 多一些相對性,可能是避免被「一致化」的好方法,畢竟在主流價值的大框架中,是不容易發現到真正被壓迫、無助的弱者,一些在體制內還可尋求到解決之道的弱者,充其量只是處境不佳,過度凸顯這種困境,只能讓弱者變成媒體中的另一種「特權」。 例如最近時興的窮困家庭上電視節目訴苦,博取同情。這種輕易施捨同情的採訪態度,長久下去會讓那些真正在體制外投訴無門的邊緣弱勢,被輿論徹底遺忘,也使得大家看待問題的態度流於淺浮。 媒體的功能本來就是在公權力之外的監督力量,對於社會的穩定有一份守望責任,如果媒體一味服膺主流價值,忽略了那些潛伏在社會邊緣、底層的不安定因茸在社會邊緣、底層的不安定因素,有一天,類似耀元電子失業員工的抗爭方式會層出不窮:走投無路者,以最原始的方式去掠奪另一種弱勢的利益,以獲取生機。 這不是文明社會的手段,卻是一個安全機制不足的資本主義社會的危機,看不到這一點,媒體有一天很可能也會成為被犧牲的抗爭標{MW}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