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聞廣角鏡】

狼,真的來了!

────司馬文武談創辦英文報的心路歷程

文/郭淑媛

 


「我講了十年,沒有人相信,除非報紙印出來了,不然大家都以為我在開玩笑。」 司馬文武要辦英文報紙,這件事許多人都知道,不過多年來喊了太多次「狼來了」,大家都把這位從黨外時代即辦過無數份報紙和雜誌的新聞界大老的「夢想」當成笑話,不過這次司馬文武果真美夢成真。現在忙得很起勁的司馬文武,一談到他的「TAIPEI TIMES」,立即雙眼 發亮開始描繪遠景。以下是訪談摘要: 

自由時報希望提昇水準

  問:為什麼跟自由時報老板林榮三合作辦英文報紙?

  答:過去我一直跟很多人講、鼓勵別人辦英文報,包括中國時報、聯合報的人。五、六年前我就常跟林榮三講,他本來也沒什麼興趣,說先把自由時報辦好。我也到處遊說企業界、文化界的人,有五、六次了,每次都功敗垂成。我做了很多報告、計劃書,也跟很多記者開會, 他們那時還是小記者,現在都是有名的大記者,現在聽到我要辦英文報,都問「真的還是假的」,因為太多次都不了了之,所以現在都不好意思講了。

  真正有能力、條件辦的是中時、聯合,聯合報已有「經濟通訊」是英文刊物,十幾年了,中時有電子報,英文人才很多,很容易辦。自由時報老闆的台灣意識特別強,他一直被批評自由時報本土性強,其實就是水準比較差的意思,如果辦一個國際性的英文報紙結合在一起, 就可以把兩大報拋在後面,這比辦一個晚報還重要、還划得來。

  問:你辦英文報紙有一次已很具體,後來又吹了,是因為資金的問題嗎?

  答:好多次都很具體,有個企業家都講好了,後來又沒有。有時沒錢,有時沒人,人才不好找,我光是英文計劃就寫三遍,中文計劃兩遍,從一九八九年開始,幾乎每年就有一次,屢仆屢起,好像是活得不耐煩時就弄,後來累死了就想,何必活得那麼苦,就忘掉了。

  這種事一定要一群人一起做,內容、新聞我比較懂,但財務、營運狀況、發行、廣告,我一個人弄不起來,一定要一個TEAM。很多人找我談過,譬如義美公司啦,中間嘗試很多,現在大家都知道我要辦英文報紙,已經變成笑話了。

  這次好不容易林榮三願意合作,其實我們兩年前就講了,他可能找過很多人但後來都有問題,所以找人來問我是否還想辦。

  其實當初我去台灣日報時已跟顏文閂講好,台灣日報辦好後要一起辦英文報紙,因為他跟我默契比較多,可是我們慢慢辦,發現辦報不容易,台日現在才開始起來,一年過去、幾年過去,可能要再辦五年、十年,遙遙無期,那我幾歲了?  

從台灣觀點出發看兩岸

  問:你辦英文辦紙主要目的是什麼?

  答:現在國際上討論兩岸關係都是從美國觀點、歐洲觀點,我們要從台灣觀點來談,華人社會只有我們可以談,我們一定可以變成權威。為了達到這個簡單的目的,要等這麼久,因為沒有人要辦。

  所有反台獨的人都不願意辦,因為這對統一有害處,陸鏗最反對,英文報對台灣很重要,但對統一沒有好處,大家只是不願明講。我知道中時、聯合不願辦雖然有其他商業理由,但這是主要因素。

  林榮三也知道,台灣要走出國際孤立,就剩下國際化,沒有英文媒體如何國際化?媒體是基本的東西,目前的兩家英文報紙無法發揮作用,我們要做國際化的先鋒。

  此外,國小要雙語教學、國際文化交流也需英文報紙做工具。台灣到國外留學那麼多人,但會寫的很少,因為他們沒有練習的機會,也沒有必要,如果有英文報紙,就可以訓練很多人才。我個人也是中文報紙待太久、寫太久了,老實講有點煩,也沒有挑戰性,所以要找挑戰。

  問:英文報紙的市場設定在那裡?

  答:除了國內市場,上網路是必然的,國際上則要慢慢變成所有研究台灣問題、中國問題的人都要看的報紙。

  很多人說台灣已有兩家英文報紙了,那有空間?是沒有空間,我們不是多一家,我們有競爭性,基本上我們與這兩家是不一樣的報紙,我們有很多新聞也有很多觀點。他們新聞、觀點很少,觀點少是因為沒錢找人寫稿,我們要花錢找國內外專家學者寫稿,新聞少是因為人手不夠, 這也是錢的問題,而且經驗也有關係,再加上他們沒有跟中文報合作,新聞很難抓。

  英文報紙必須跟中文報合作,這樣大新聞才不會漏掉,才有時間做自己的新聞,因為英文報紙和中文報紙的讀者、市場完全不一樣,報導方向和選材、取材完全不一樣,大部分新聞我們都不需要報導,最重要是寫新聞分析,讓外國人了解新聞背景是什麼,所以我希望寫法跟人家 很不一樣,這當然不是想想就可以,還必須有能力、有人才。

  譬如言論版要找國際上的中國問題專家來寫,我這方面比較有關係,國際中國問題專家學者我大部分都認識。亞洲各國特派員和報紙,我要組織起來,提供比較不同的東西。我當初想辦英文報也是因為我自己有這樣的關係,別人沒有這樣的機會,這是累積二、三十年的關係, 沒有利用好可惜,不然我神經病啊!但動員這些資源不簡單,非常複雜。

預算與市場預估

  問:但報紙必須很及時,這些資源不一定能馬上反應過來。

  答:分析稿比較沒有關係,我們關切的不止台灣問題,還有中國和亞洲問題。還有關於亞洲和中國的書評,包括聽證會、解密的外交檔案、有名人士的訪問稿、演講等,都可以登出來,這都是連台灣的中文報紙也沒有的,我登出來,中文報紙非跟進不可,這樣才達到辦報紙的目的, 如果我不是這樣辦,就沒有道理多一家。

  問:英文報紙隸屬於自由時報嗎?

  答:屬於自由時報的關係企業,名字叫「TAIPEI TIMES 」。當初想,叫台灣還是台北?台灣最好,但台灣的名字被用過了,後來想台北可能比台灣更好一點,國際航線、天氣,股票都寫台北,這個名字反而更響,政治性比較低。

  當初我最擔心的是林老闆會想將自由時報「LIBERTY TIMES」直接翻譯過來,把報紙直接譯成英文,這樣報紙絕對沒人要看,當初自由也是這樣想,所以用「LITBERTY TIMES」去申請報紙。我想了就頭痛,如果這樣就不用辦,不過後來林老闆也知道這樣沒道理,因為現在要 走出國際,讓國際了解台灣,「LIBERTY TIMES」,上網一看,全世界有十幾家同名的報紙,誰知道你是什麼?

  問:英文報紙的預算多少?市場規模如何?

  答:預算粗估三、五億,市場也是三、五萬份,最多十萬份。現在兩家英文報紙大概各兩、三萬份,不夠或多一點,我希望市場改變,讀者增加。以前英文報紙沒什麼特別內容,所以無法吸引讀者,中文報紙都有了。如果我們新聞多、英文好,自然有人要看,當然找人才很難, 英文要很好才行,會講還要會寫。

  我考記者是聊了半天然後要他馬上把剛才的話寫成一篇報導,要有這個基本能力,寫不好也要看有沒有潛力。這對我自己也有好處,讓我的英文能力增加不少,我們是「聯合國」,有加拿大人、法國人、英國人、南非人、澳洲人、美國各洲都有,南腔北調,講話一個比一個快, 我每天都在學習,我帶他們到處跑,還好經驗比他們多。

辨報團隊的形成

  問:但他們了解台灣嗎?

  答:我們的主管都是在台灣結婚的,娶台灣太太或嫁給台灣人,大部分都講中文,有的講得很流利,發音還比我好,他們都很年輕,最多三十七、八歲,三十出頭的最多。

  問:發行靠自由時報的系統嗎?

  答:得有自己的系統才行,自由時報可以幫忙,但沒有自己的TEAM就做不起來,大家有自己的工作,為什麼要幫你的忙?只是有報紙做基礎就簡單很多了。

  問:目前的團隊怎麼形成?五人小組是怎麼組成?

  答:現在辦公室有了、有幾個人在上班,工作流程表、網路都出來了,跟以前完全不一樣。

  辦報五人小組中,李長貴是我的老師,他是林老闆身旁英文最好的,又是老朋友,他是美國的PH.D,管理學院的院長,懂英文報的重要性,林老闆找他來跟我談,他負責管理、和老闆溝通。自由時報另外派林添貴來,我以前也跟林添貴談過辦英文報,他也覺得有挑戰性。 兩個外國人是我找的,一個在南華早報和CHINA NEWS待過,做過執行主編,另一個也在CHINA NEWS待過,專長在經濟新聞,文字很好。

  我們有五、六個主管是外國人。財經新聞很重要但很難找,外商、台灣的經濟問題必須能夠用英文寫,大部分台灣懂英文的財經記者都去賺錢了,不願當記者,只好找外國人,另外文化版、副刊主任是有名的作家,寫很多書。

  我還到香港、美國找編輯。記者要了解台灣,到國外找沒什麼用,但編輯就不一定要了解台灣。

台灣人辦英文報的使命感

  台灣到國外唸新聞的非常多,但都唸理論,沒有唸實務的,因為大家不敢硬碰硬,怕文字不夠,不敢下死功夫,幾個寫新聞採訪的都是女孩子,好奇怪。我把台灣的英文人才翻一遍,有幾個不錯,但都有自己的事業,不過會寫的也不定能跑新聞。 辦報問題非常多,因為採購程序很複雜,本來明年(一九九九年)三月要出刊,現在也許會延後一點,因為電腦系統比較晚到,這是完全新的系統,我們買國際標準系統,亞洲沒有,而且沒有代理商,所以花很多時間。

  問:遠大的理想要實現了,有什麼感想?如何處理與台灣日報的關係?

  答:這也不是什麼了不起的理想,只是台灣一定得辦,「廖化作先鋒」。其實這不應該我來做,到國外唸新聞那麼很多人,為什麼他們不回來做呢?這是有史以來第一個台灣人辦的英文報紙,另外兩家都跟蔣家很好,否則怎麼會叫「CHINA」呢?我一個老人家現在還重新創業, 是很累的事,五十四歲了。

  我專門負責編輯部,以後所有國際外交場合、演講場合,我都要參加,報紙要辦起來,我必須變成權威,國際上跟台灣有關係的,我這邊都要扮演窗口的角色,很忙碌。我現在每天看英文報紙、看BBC,英文字不懂就像仇人一樣,要瞪很久,聽人家講話不懂我就很著急,不懂一定要弄到懂 ,所以每天都在進修,每天跟人家講英文,累死掉。以後當然不要都講英文,這樣我們永遠吃虧,應該強迫他們學中文才對。

  台日我是發行人,不能說走就走,我有責任,要做到不能做為止。我跟台日很有感情,我跟他們講我不是到自由時報,純粹是辦英文報紙,我慢慢從台日淡出,因為台日已不大需要我,事實上我對台日沒做什麼事,很慚愧,覺得一事無成,我對他們很歉咎,好像背叛他們。 不過英文報紙對台灣社會很重要,我有使命感要辦起來,我是被迫入戰場。 (作者為中時晚報記者) {M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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